革命党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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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位造物的神用来在泥土上演算数字的工具,是被折断的树枝和木棍;现在,它们被漫不经心地摆布在祭台四周,形成了那个穿凿附会的图形的规则的模仿。而这个摹本的外面,正是一座正在无限扩展的城池的律法、秩序和等级。时间和历史的困局占据了中心的空虚位置,它的起源,就是对缺席的图形的永久期待。

— 《河图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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描述

如今他过去那种好游神遐思而落寞寡合的神态却荡然无存,叫人不免悲戚。他过去潇洒的神采就这么转瞬即逝,真令人无望。此刻,我只想快点送他上火车,无论如何,他安身立命之处不在此地,家乡要遥远的多,在数千里外的沙漠的世界,比梦幻简单的多的现实中。电车在驶行,我对他谈论的未加注意,我的思绪被他目光中时时闪出的淡愁抓住了,无法解脱。突然,他内秀于中的柔弱气质展露无遗,令我难以抑制地悲凉酸楚。

— 《有朋自远方来》

试读部分:

难为你还记得我呢。一下火车我就四处询问你的下落来着。后来母亲对我说,叫阿姨。她坐在椅子上,轻轻挪了挪身体,拂 一 拂 穿 旧 的 外 套 说:“ 娃 子 几 岁了?”
“十八了。”母亲的声音说。
“个头好高。”稍顿顿,她的声音又说:“还有街对面的小丫头子你还记得?”
噢,想起来了。母亲说,想想那个时候哪,想想当年哪。她露出一口黄黄的牙齿笑着,伸手拍着母亲的手背说还记着我,你还记着我呢。母亲低下头去笑了,随即呜呜咽咽地啜泣,说什么我这辈子还见得着见不着你。
“……你又是骂我又是打我。”
母亲这时正破涕为笑,掏出手绢擦着眼眶。
“你一直在打主意诓骗我说出来。”她说着,两手插进了袖筒。
“就记得你偷偷地把碗盛满,拍拍严实。

“那会儿真是瞧着你可怜见的。”
“粮栈仍在老地方?”
“早已改作厂子了。
蓦地你的眼前出现小南门附近一带地方,落马河自北而南穿过县城,在这里流入冬天的青阳湖。前一天你借来了辆自行车,骑着它穿过一条一条的街道。滨河大道上只有一个路口设置了交通岗,红绿灯懒洋洋地变换着;即使红灯高悬闪亮,过往的自行车流仍是公然直穿而过,坐在岗亭内的交通警却懒得去追究。面朝着河岸的滨河大道沿路是一色灰白的建筑,底层
是各色店铺,楼上则是住宅;几栋高出一头,引人瞩目的楼房是县政府、商业机构和公安局的所在地。就在滨河大道的尽头,你看见那家小小的工厂,砌在厂房上的几截短短的烟囱似乎废置久了。母亲第二天对你说当年她寄宿的粮栈就是眼前这家工厂。母亲一边说一边给你掖好围巾。俩人立在风中,默默地看上一会儿,这才顺着来路踅回去。河滨大道笔直下行,另外一条宽敞的道路越过大桥向西延伸。没走多久,你们俩便走到双层桥下。去河对岸看看吧。你说算了不去。母亲垂下头说这辈子是不是会再来,就陪我去看一遭吧。后来母亲和你就走上了河西岸的卵石子小路,又窄又短的街巷。

可是那一天呢?落日绚烂的余晖在眼前晃动辉耀。你扶着自行车,独个儿倚靠着桥栏,观看那在暮色下归航的驳船队迟缓地靠上码头;那后舱上的小小烟囱很快冒出一缕青霭霭的炊烟,袅袅升上半空,被风吹散;那铺盖防雨油布的舱顶上洒着薄薄一层粉末般的夕阳金辉。你内心恍惚、迷茫、平静,超凡脱俗而惘然若失。当时你正骑车从小南门附近转来;终于在那里找到了几个给水泥堵住的小小窗洞;终于摸了一摸布满尘土、被木块塞住的倒粮的喷道。母亲的声音此刻在耳膜里嗡嗡响着,想一想当年哪;于是你看见了外祖父握篙远远地将木船撑来,随后把船拴在栈桥旁的树桩上,摆出私塾先生的风度,迈开种田人的步子
走上岸。
惜乎你不曾谋外祖父一面,就与他幽明异处了,而他却没给儿女留下一张生前的相片;不,母亲以前曾经珍藏了一张,不知什么原因后来撕碎烧掉了。靠着母亲的偶尔回忆和简单的叙述,只有这么想象外祖父的模样儿:矮墩墩、胖乎乎,正步入迟暮之年的一个孱懦善良长辈,穿了一身靛蓝布缝制的长衫,一手撩起衣服的下摆,踩着八字步,不紧不慢从栈桥上走来。家里由于没有现钱供母亲念书食宿之用,只有盼望秋后的收成来抵偿欠债。临了还债的那一天,外祖父就一个人撑船进城,把一筐筐满满装着的谷子送到粮栈;除了必须偿还折换为稻米的借贷外,余下的粮食就当下低价买掉。
粮店老板曾是母亲的二哥在私塾读书时的同学。母亲考取落马县中学后,这位舅舅上门说情得到应诺,同意让母亲在粮店寄居。说到舅舅,倒使你油然想起了母亲的一点儿零星的回忆,他曾经任教于中央大学水利工程系,母亲说,从前的落马河可不是这会儿的样子,宽还不如眼下这条河的一半哩。如今这条河是舅舅在一九五四年领了工程师的衔拓宽疏浚的。舅舅命运以后一直不佳,而且还落下了一个怪癖。若论是癖,倒不如说是一个既在晚年给他带来酸涩的回忆,又稍施安慰的嗜好。临到黄昏姗姗来临,暮色还没有布满西天,舅舅就已喝得醺然微醉,向家人发脾气,要等到有人抱着空瓶子慌慌张张上街再沽二两薄酒,这才重重跌入一把大藤椅内,胖胖的身躯儿陷在里面,眼睛里噙着混浊的泪水,使那对老年人昏花的眼珠看上去像结了冰的湖面。这时候他开始喃喃地吟诵开了古诗,不过嗓子眼儿却像给什么堵住了,含糊不清,什么“酒能消百虑,一酌散千忧”。舅舅他喜爱辞章诗律,来信不是附一首五言抒怀,就是一首七言忆旧,虽是写得格律谨严,对仗工整,但并不出色,不过是坠入往事深谷的老年人抒发感慨,发一点牢骚而已。写诗写得好的倒是另外一位舅舅,学问涵养和一手书法也非常之好,但是他最终违拗了外祖父的意志,抗战中从军远征,参加孙立人将军的装甲师进入缅甸丛林作战,从此音讯杳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