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神幻想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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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见古老文明的起源之火,火神的进化史,人类神话的意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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描述

作者简介:

作者署名-海神童话,复旦大学政治学系,逐浪、飞卢签约作家,博世中国慈善中心特邀观察员,中日泛自然产业研究院体验教育活动初级指导员,撰写上海市阳光院线无障碍电影《盗墓笔记》解说词,指导CTB全球创新研究大挑战获全国一等奖,发表多篇体验教育与文化研究文章,研究方向为地方神话与小说戏曲史。网络文学作品《绝世天通纪元》、《宇宙大航海之大收藏家》、《女神的刺客厨师》等,著有《末日天使》、《再生的大地》等。

内容简介:

作为一本火神神话的科普读物,穿越古代神话、小说、历史与政治的边界,记录一些即将消失的信仰、民俗,让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们回忆起一些古老的生活,了解许多关于我们这个国家的民族起源的故事。滇南的火龙太子,各民族的射日神话,祖先的炎帝,鲁西北的火神。火是起源,欢迎来到火神的世界。

导论:

“去到灯火阑珊处”,这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严谨的研究所会使用的标题,因为这本书的内容并不能算是研究。

虽然以神话和小说史作为研究旨趣,不过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学术的研究者。哪怕这本书中的部分内容有详实的史料出处,在文末罗列了许多参考文献,它依旧不是一个学术的产物。

如果非要给出一个定义,我更愿意将其称为“神话”。如果要多加一些字来形容,那就是“再生神话”。

《太平广记》卷四四引《仙传拾遗·田先生》:“(齐推女)既产,为鬼所恶害,耳鼻流血而卒……(李生)于野中见其妻,诉以鬼神所害之事。乃曰:‘可诣鄱亭村学中,告田先生,求其神力,或可再生耳。’”

“再生”是一个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“某种奇迹”的词汇,它天然地适用于神话。“再生神话”,意味着神话中的神灵们开天辟地、生死人肉白骨的伟力,也意味着从古老的神话中挖掘出那些被忘记的神灵们,于现代,试图创作出一种新的神话。

神话之起源,大抵是没有文字的祖先们出于对未知自然的畏惧和崇拜,依靠口耳相传来记录他们所看见的事物。神话最初是一种解释,祖先在生存中遇到多少当时无法理解的事物,就有多少神话产生。有些神是人们为了解决实际困难的“解决方案”,有些神是祖先对于宏大壮丽的自然景观纯粹的膜拜。

神话是活态的文化,至今依然活跃在人们的记忆和书本中,虽然它们都经过了历朝历代的无数改造。中国的历史、文学,很大程度上是起源于神话叙事中的,它们或许并不真切,更常被用于科幻、玄幻题材文学的创作,但这也说明了神话持久的生命力。“相信”是一件很重要的事,神话因人们的相信而存在。

从神话学的角度对神话进行体系上和结构上的把握,分析其对自然现象的描绘、社会的表达等,可以清晰地阐明其意义所在,比如某些关于祖先神的神话,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确立王朝和家族的正统性;某些神话中的战争、敌对,可以被解读为不同图腾的部族之间的关系。但这些并非我想传达的东西。

“要是一开始就知道前方的路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你的话……就一点乐趣都没有了啊。”这是某位厨师说过的话,而厨师,在神话和历史中据说是最早的祭司,通过向神献祭精美烹调的牛、羊、猪等牺牲来获得神的旨意。人文始祖伏羲,也被叫做庖牺,从这个词的古代文字来看,是负责宰杀牛羊献祭的一个职位。

2018年我在云贵高原跨年,那边有一个老虎节,全村人会穿得像老虎一样跳舞。云南很多民族尊老虎为祖先,认为自己是老虎的后人。在临近的村子还有祭祀龙神的习俗,会选择一棵村里最高的树木来作为龙树,绕着龙树舞龙,向龙神祈求降水。

2019年我去了北方草原,发现现在的牧民都是骑着摩托放牧,一家人有五六百头牛羊,一头牛两三万,一只烤全羊三千,每家人都是百万富豪。他们的卧室都有摆佛像,屋顶是天蓝色。

你知道蓝色在草原象征什么吗?蓝色代表的是天,是萨满教里的长生天,它是一个无处不在,也无所不能的神。

正是这些神秘的东西,构成了古代精神、宇宙秩序,在这个秩序里你能找到自己生存的意义。人是感觉自己是世界的一部分的,死后会有灵魂,作恶多端就变成恶鬼,行侠仗义就变成地方的守护神。

我所关注的,是一个漫天神佛的古代世界里的火神。无论是我作为一个小说的写作者,还是正在阅读的你作为一个读者,想必不会对火神感到陌生,因为各种经典的网络小说早已将火神这个词汇发展到了极致,有人的火神,有兽的火神,有掌握许多不同种类火焰的火神——没错我说的就是《斗破苍穹》里的炎帝,还有圣斗士里看上去挺帅的,使用镰刀作为武器的火神武尔坎努斯。

不过对于早期的人类而言,火带来温暖和食物的同时,也带来恐怖。

火最初是光。英国19世纪福音派的利物浦主教莱尔说:“到了末日,我们都要按照我们所得的光接受审判。多给谁,就向谁索取。”在最初的时候,火是不可控的,是雷击等自然现象引起的弥山跨谷的大火,烧毁一切,意味着末日的来临。

后来,火成为了神的权能,因为人类希望把火纳入自己的解释体系之中,希望有一种说法能够解释,为什么火会带来灾难。于是圣经说:“他要用圣灵与火给你们施洗”,“你们是世上的光”,“你们这被诅咒的人,离开我,进入那为魔鬼和他的使者所预备的永火里去”。

在圣经里,火焰被赋予了三种含义:圣灵的象征,照亮黑暗的光,与末日来临时审判罪人的不灭之火。圣灵和火焰为忏悔赎罪的信徒施洗,这无疑是最神圣的火焰;照亮黑暗的光,代表了人以其对神的信心而成为光,这是人的精神所能创造出来的火;而末日的不灭的火,则是审判罪恶、焚烧所有罪恶的火,最恐怖的火。

人们常说,死生之间有大恐怖,火也有大恐怖。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权柄,神便不会成为神,不会为人类所敬拜畏惧。

在这本书的写作中,第一部分考察的是火神的历史书写,即太阳神、火神如何演变,火神如何从兽变为祖先,再变为人的神。第二部分以火神祭祀习俗与相关民间组织为主题,尤其侧重于19世纪末在鲁西南地区兴起的秘密社会组织大刀会与火神信仰的关联,以及在这之中演戏酬神的仪式如何发挥作用。第三部分为一个现代性的火神神话书写,也可以被视为“志怪”来看待,用创作神话的方式来理解神话。

不错,这本书想要做的事情,就是“游戏边界”。对于一个学科来说,开创者往往有兴趣和能力穿越边界,从事创新的尝试,而后来者只能以守成为业,强调边界的神圣性,并谴责或刻意忽视穿越边界的行为。而这本书想做的是穿越古代神话、小说、历史与政治的边界,从而至少引发一些新的思考。

至少,这本书能够作为一本火神神话的科普读物,记录一些即将消失的信仰、民俗,让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们回忆起一些古老的生活,了解许多关于我们这个国家的民族起源的故事。当我的孩子在某个时间翻开这本书时,会惊讶于古人的思想和创造力,会对“关心人类的生活”有些许感悟。这是我作为一名经年的小说创作者,一名从事乡村工作的青年创业者,一名政治学的毕业生,一名以神话和小说史为旨趣的研究者,也可能在不久后会是为人父母的期望。

这些并不是无用的知识。我的母校有一句在民间流传甚广的校训“自由而无用”,似乎人们研究学问、学习知识、阅读书本,是为了纯粹的精神陶冶和理想追求。但所有知识,都是基于生活的。

做建筑师,你需要在各个地方的建筑工地上往返;做作家,你需要去各地文学采风;做学者,你需要在各地调研;即使是一个公司职员,你也需要了解行业领域内最基础的场景——养老要走进社区和老人的家庭,VR需要去模拟和升华生活场景,游戏要有文化背景和故事剧情。因为现在和未来的世界与人的关系,不是工业时代的流水线与螺丝钉关系,而是具体问题与场景。

作为一本游戏边界的书,我想它能最大程度帮到你的,便是了解中国的火神神话与现代的人类精神,以及,最重要的是能在陪伴孩子时有滔滔不绝的科普故事可以讲述,引导他探索人类生活的好奇心。这个故事可以这样开头:

“妈妈/爸爸以前啊,听有人说,几千年前有一位火神……”

第零篇 最后的火龙太子

六月的夏天,和朋友吃小龙虾,聊来聊去,聊到了火神的故事。

“我还以为你会写一个小人物的故事呢,没想到开篇就是那么宏大的场面。”

朋友说得在理,所以权且在全书之前增添这样一个开篇,一个平凡人物的开篇。她不是一个人,而是万万千千“直过民族”(直接从原始社会进入社会主义社会的民族)的缩影。

那是在新年伊始,大年初四,在傈僳族的传统里被称为“羊之日”的日子。

古时的傈僳族没有语言传承,以火做伴、以星为被,将正月的三十天用星辰、植物、动物依次排列作为本命日。一天、二地、三猪、四羊、五牛、六马、七人、八谷、九豆、十麦……依次排列到正月三十。

现在大家都把初七叫做“七人节”,意思是前面六天都是给天地和动物们过节,只有等到初七时才是人的节日。

初七这天,村子里有专门的“手艺人”来表演上刀山下火海的绝技。阳瑞记得,自己在村里的幼儿园和小学时,每年都会有这样一个盛大的节日,全村人围着篝火载歌载舞。用炭火在广场上燃起一片火海,用长刀架起银光闪烁的刀山,手艺人从炭火中抓起滚烫的铁链,缠绕在身上,模仿猛兽的动作踢踏,然后围绕一尊龙首人身像的火神举行祭祀。

祭祀过后,便是最精彩的环节:上刀山。一共七十二把钢刀被精巧地架成梯形,手艺人赤裸上身,露出火龙的纹身,手握利刃,赤脚踩住刀口,顺着刀梯一直爬到最顶层,向天空表演舞蹈。

煊赫的火光把手艺人的身体映得通红,如同火帝真君下界。村民们还要不断地将艾香末撒入篝火,象征着驱魔镇邪。

过去,村里的手艺人是阳瑞的父亲。他有一张黑红花纹的龙形面具,用木头雕刻成的,神情威严而睿智,面具边缘是一簇簇火苗似的装饰,上端有两根旋转的龙角。

父亲说,那是火龙太子留下来的面具。山里从前有座热泉,那是火龙太子居住的地方,是他把山泉水烧得咕咕直冒泡。

火龙太子的故事,阳瑞从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,村里每个人讲的版本都不同,大意是说古时候粮食充足,人们肆意浪费,触怒了天神,便派遣龙王下界,兴起洪水惩罚人类。洪水过后,眼见人间疾苦,龙王于心不忍,留下自己的儿子帮助他们,那便是火龙太子。

火龙太子帮人们从山中找到一种能摩擦生火的矿物,烤熟食物,烧死毒虫,驱逐疫病,等人类渐渐繁衍生息,他自己躲到了森林深处。虽然教会人们使用火,但火龙太子并不希望人类过度使用火。若是有人想破坏自然,砍树拓荒,据说都会遭到火灾的惩罚。

火是火龙太子帮助人类找到的属于自己的武器,象征着开拓、生存,也代表了与自然共生。因为火不是无中生有的,是自然给予人类的造物。

只是这样的故事,如今的村子里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。老人们的记忆在消退,有时面对市里来的记者连一个老故事都想不起来。至于阳瑞这一代,基本上没有继续留在山里种田放羊的了。

“你可以接替你父亲的工作吗?不能让这门手艺消失啊。”腊月二十七,阳瑞坐绿皮火车哐哧哐哧跨越大半个中国回来,还没来得及回家,就在村口遇到了老村长。他比去年更秃了,穿着深蓝的衬衫,肚子快要把衬衫的扣子撑破。

阳瑞点点头,表示我都知道了。

其实在此之前,父亲在电话里已经表达了想要“退隐”的想法:“我啊,已经做这个手艺大半辈子了,我们家做这个手艺都好几辈人了。但是它以后肯定会消失的……就像猎枪一样。”

父亲以前有持枪证,隔段时间就能打些野猪、鹿、兔子、熊回来,据说在更早以前,爷爷年轻时还打到过豹和虎。不过十多年来,这片山区被划为了保护区,家家户户上交了猎枪,专心种地,稍有生意头脑的则到镇上去开店了。